「廣播一條喜訊。」
六二年，四九城，紅星軋鋼廠，午休剛過，就在工人們準備進車間的時候，一道甜美的女聲忽然從廣播室傳了出來。
「剛接到上級通知。」
于海棠的語氣非常的激動，聲音都跟着顫抖起來，一字一頓：
「我們廠陳達同志，在前幾天的工程師考核中……」
「成功通過了電工，鉗工，鍛工三個工種的考核。」
「通過考核……也就意味着陳達同志將成為我們廠有史以來唯一一個三工種工程師。」
「在這裡……」
于海棠深吸口氣，強行控制着自己激動興奮的心情，大聲道：「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祝賀陳達同志。」
「恭喜他！！！」
**……
工人們在聽到這則廣播後，不約而同的拍起了雙手，瞬間，掌聲雷動，響徹雲霄。
要知道，單工種工程師沒有幾十年磨鍊都很難達到，更遑論是三工種工程師。
對於陳達這個成績，他們是由衷的欽佩，別說掌聲了，就算要抱着親幾口，他們也是不帶任何猶豫的。
但……
也有心中不忿的。
那就是易中海。
他現在的心情就非常不好。
要知道，陳達是他徒弟。徒弟成為了工程師，還是三工種工程師……而他這個師傅卻還在原地踏步，一直滯留在八級，這讓他情何以堪？
此刻，別人雖然沒有說他什麼，但他能明顯感受到周圍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不一樣了。
沒臉再待。
易中海取下隨身攜帶的工具包，往不遠處的賈東旭手裡一塞，大步離開。
「師父，你去哪裡？」
賈東旭一臉懵逼的抱着工具包喊向他。
「身體不舒服，回去休息。」
易中海頭也不回的回復一聲，腳步不停，很快就不見了身影。
賈東旭看着他消失的方向，撓了撓頭，疑惑自語：「早上不是好好的嗎？怎麼忽然就不舒服了？」
「賈東旭，你剛才聽到廣播了嗎？」
這時，有一個工人笑嘻嘻的走了過來，邊走邊問。
「聽到了，怎麼了？」
賈東旭翻了翻白眼，沒好氣的問道。
他不傻，自然知道這個人過來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。
無非就是看他笑話。
因為那個啥……
他可是陳達的師兄啊！比陳達還早兩年拜入易中海門下。
可現在……
他拼了老命也才堪堪達到二級鉗工的評級標準，而陳達呢！
比他晚兩年都是三工種工程師了。
這……
挺傷人！
真挺傷人！！
不過還好，賈東旭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，但抗壓能力特彆強，並沒有胡思亂想。
但他不想，不代表別人不想。
這不，愛胡思亂想的易中海剛走，又來了一個胡思亂想還要看笑話的人。
賈東旭的臉色當場就沉了下去。
「不怎麼，呵呵，不怎麼……」
那人笑着搖了搖頭，語氣中充滿了嘲諷的味道，「只不過啊！你也該努努力了，別整天只想着抱媳婦親熱，再這樣下去啊！你會活成笑話的。」
說完，他似笑非笑的又看了賈東旭一眼，走進車間。
賈東旭氣得直跺腳，本來想跟進去罵他幾句的，但當一進門，看到車間裏面所有人都在圍着陳達轉的時候……
他止住了這個想法。
無它。
真丟不起這人啊！
因為別人說的都是真的……
叫他怎麼弄？
在車間門口待了一會，賈東旭瞬間也不想上班了。
再抗壓……
終究也還是人。
站在這裡，總覺得自己是個異類，還是個沒用的異類。
轉身，賈東旭背着兩個工具包果斷的向外走去。
得避避……
待這陣風過了，他再來上班。
要不然，車間裏面一人一口唾沫子會把他淹了。
腳步很快。
由於是背着兩個工具包，肩膀必須得高高聳起才行，而肩膀一聳起，腦袋自然而然也勾了下去，加上心中有事，他走路的時候，並沒有注意到前面有輛鏟滿鋼板的大鏟車。
大鏟車司機由於目光被鋼板所阻，也沒有看到他。
就這樣，兩人迎面對沖。
十米。
五米。
一米。
待賈東旭發現不對勁的時候，已經來不及了，砰的一聲響起，他被大鏟車給撞飛。
………
「不好了！」
「出大事了！！」
「賈東旭被車撞了，大家快去看看！」
「看什麼看，趕緊去幫忙啊！！」
「………」
賈東旭被車撞的事瞬間傳遍了整個廠區，離得近的工人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。
他們幫着鏟車司機卸了車上的鋼板，然後把賈東旭裝上鏟車，往醫院疾奔。
賈東旭的情形不是很好，胸口肋骨被撞斷了好幾根，腰部脊椎也遭受了重創。
看樣子……命不久長。
………
陳達是最後一個出來的，倒不是他不願意提前出來，而是實在太忙了。
不但要應付車間裏面工友們的『熱情款待』，還要抽空去見這個領導，那個領導，所以，整的挺忙。
忙到上個廁所的時間都沒有。
如果不是出了賈東旭這檔子事，他怕是現在都沒空。
來到事發地的時候，陳達只看到了幾攤污血，賈東旭的人已經不見了。
問了其他工人才知道，他是被送去了醫院，出於師兄弟情誼，陳達決定去看看賈東旭。
半路買了兩個水果，用袋子提着，來到醫院，有工人看到他，立即迎了上來，安慰道：
「陳師傅，賈東旭已經進急救室搶救了，你也不用急，我相信他會沒事的。」
「嗯！」
陳達點了點頭，沒有多說什麼，也沒辯解什麼，事實上，他才不急呢！
在醫院等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，急救室的門推開，一個滿身是血的醫生從裏面走出，大聲問道：
「誰是傷患家屬？」
聞言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陳達。
陳達：「……」
微微搖了搖頭，陳達上前說道：「醫生，我是他鄰居……」
「他家屬不在嗎？」醫生急聲打斷陳達的話。
陳達搖頭：「不在這裡。」
「那就你吧！跟我進來。」醫生嘆了口氣，拉着陳達走進急救室。
急救室裏面，只有一張床，床上躺着賈東旭，此刻，他的雙眼已經睜開，在陳達進門的時候，他就直勾勾的看着陳達。
陳達緩步走了過去。
「師弟……」
賈東旭哽咽着開口：「師父沒來嗎？」
陳達搖了搖頭：「沒有。」
這時，醫生走了過來，神情凝重，對賈東旭道：「你這個傷很重，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，有什麼未了之事就儘快交代給他，要不然……」
說到這裡，醫生一聲長嘆，沒有再往下說，賈東旭知道他想說什麼，眼神瞬間黯淡了許多。
